论语课58  

14-1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宪：姓原名宪，孔子的学生。

原宪问孔子什么是耻。孔子说：“国家政治清明，做官拿俸禄；国家政治黑暗，还做官拿俸禄，这就是可耻。”

原宪又问：“好胜、自夸、怨恨、贪心都没有的人，可以算做到仁了吧？”孔子说：“这可以说是很难得的，但至于是不是做到了仁，那我就不知道了。”

 

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这个意思我们讲过多次了。好胜、自夸、怨恨、贪心，这句，有个代码可以讲。必要条件与充分条件

没有好胜、自夸、怨恨、贪心这些毛病。这是仁者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成为一个大仁者，不是容易的，需要满足的条件更多。类似于学无止境，修养的层次也近乎于无止境。所以那是一个方向。有些目标不是为了实现，而是为了瞄准。是类似的意思。

 

14-2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孔子说：“士如果留恋家庭的安逸生活，就不配做士了。”

居，家居的意思。这句后面还要讲，暂且不展开。

 

14-3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孔子说：“国家有道，要言语正直，行为正直；国家无道，行为要正直，但说话要谨顺。”

 

这里是讲处世之道。在一个黑白颠倒的无道社会下，说话要特别谨慎。这也是孔子反复强调的。但同时，行为要正直。不能因为黑暗而降低人格，品格。

我们学过一个枪口抬高一厘米的文章。当时东西德对立。有人爬柏林墙，结果有个士兵开枪把这人打死了。后来他接受审判的时候为自己辩护，说自己只是奉命。后来还是判他有罪，理由就是，开枪是迫不得已，但如果你有一个正直的心，你可以把枪口抬高一下。所以黑暗社会，不是做恶的理由。

 

14-4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孔子说：“有道德的人，一定有言流传，有言流传的人不一定有道德。仁人一定勇敢，但勇敢的人不一定仁。”

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

德立起来，说话就有人听。就像孔子的语录，流传了2500年一样。仁人一定勇敢，但勇敢的人不一定仁。”这里也有前面讲的那个代码。勇敢是仁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达到仁的层次，除了有勇以外，还要修养其他各种品质。

 

14-5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南宫适，字子容，亦称南宫，既是孔子的学生，又是孔子的侄婿。

《论语•先进》：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三复白圭是怎么回事，大家还记得吗？

南容读诗"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三反覆之，后因以“三复白圭”谓慎于言行。这个南容，是很重视说话谨慎的。

《论语•公冶长》：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这个就跟前面呼应起来了。无道的时候，为人正直，但说话做事谨慎。可以免于刑戮。处世之道非常高超，又不损人格。大家在单位里，可以借鉴借鉴。

这章的意思：

南宫适（kuò）问孔子：“羿善于射箭，奡（ào）善于水战，最后都不得好死。禹和稷都亲自种植庄稼，却得到了天下。”孔子没有回答。南宫适出去后，孔子说：“这个人真是个君子呀！这个人多么尊尚道德。”

这里有个逻辑问题。孔子不是说，种庄稼这些，是小人的事吗？怎么这里又赞美禹和稷亲自种植庄稼呢？这个逻辑问题怎么破？

禹稷：禹，夏朝的开国之君，善于治水，注重发展农业。稷，传说是周朝的祖先，又为谷神，教民种植庄稼。这些君王种庄稼，是起一种带头作用。类似于以身作则。显示出他们对于农业生产的重视。他们肯定不是单纯就种庄稼，而不管其他大事。孔子反对种庄稼，不是反对农业生产。而是讲，对自己的定位。这里如果稍不留神，就容易被批判。所以对孔子，如果我们从正面去理解。这里可以理解成，他讲定位。做大学问，又大格局，不要被小的东西所干扰。但是如果批判的话，这里也可以批判。你不自己亲身实践的话，如何理解农民的辛苦？如果起到表率呢？所以，对于孔子这个观点。既可以正面理解，也可以负面评价。关键看你站在什么立场上。

这个是文革事情的连环画。你看看孔子的形象是什么样的。。

1970级的北大哲学系工农兵学员对《论语》的批注：孔丘创立的儒家学派不仅是一个反动的思想流派，还是一个反动的政治集团。”“孔丘广招弟子，大肆宣扬他那套反动说教，大造反革命舆论，拼凑反革命队伍，积蓄实力，窥测方向，等待时机，以求一逞。”

孔丘是什么人呢？“孔丘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复辟狂、政治骗子、大恶霸。”大家现在读到这样的话觉得好笑，但在那个时代，这是占据话语权的主流说法。

所以读书，得读原典。读原典，还得踏踏实实的。如果你看二手货，很多都是站在自己立场上的解读。很容易被误导。

 

14-6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孔子说：“君子中没有仁德的人是有的，而小人中有仁德的人是没有的。”

 

一个人是君子，但可能修养，达不到仁的程度。没有那么完美。但是小人，是根本没有仁德。这句有什么代码可讲？本质vs表象

《论语集注》：“君子志于仁矣，然毫忽之间，心不在焉，则未免为不仁也。”

君子，他本质上，是有做善事，达到高标准这个愿望。但是，他可能偶尔违反。因为坚持很难。孔子特别表扬颜渊，可以做到很长时间不违仁。但一般人很难有这种恒久力。

比如我们前面讲的那几个条件：好胜、自夸、怨恨、贪心都没有。有时候偶尔也会自夸，也会贪心。但是小人的特点，是本质上就不好。所以，小人一点小的善事都不愿意做。即便做，也是表面的。所以这条是讲一个人的本性，本质。看人一定要看透。有些人也假装做点善事，但时间长了，就会暴露。如果一辈子都装下去，这个就是君子了。可能的确是有这种一辈子都装下去的。那我们就宁愿承认他是君子。但大部分小人，只能装一段。他本质是坏的，不会真心实意去做哪怕一件小的善事。君子本性好，所以偶尔做错事，但大方向上，还是会回归正途。

代码：宽容vs苛责

所以对于本性上不错的，如果犯一点小错，不要一棒子打翻。对人不能太苛责，水至清则无鱼。比如评价一些历史人物，不必揪着犯过的一些错，就否定全部。关键是看本质，看主流。

 

14-7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孔子说：“爱他，能不让他辛劳吗？忠于他，能不对他劝告吗？”

14-2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这两句可以放一起。

劳，这里是指辛勤工作的意思。不那么安逸的状态。孔子认为辛勤工作对一个人有好处，安逸对一个人有坏处。所以爱一个人，是让他劳起来，而不是安逸。

这个对我们教育孩子有何启示呢？是可以借鉴的吗？

孔子价值观，安逸不是好事。想想那篇《感谢贫穷》，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对于贫穷一分为二看。贫穷有坏处，所以努力改变。但同时，贫穷的一个好处，是可以让人劳起来。在劳的过程中，更容易获得意义感，获得幸福感的阈值也低。也就是容易幸福。所以在安逸、富裕中成长的孩子，往往容易空心化，物质化，容易不思进取，对自己要求低。所以西方精英教育，比如伊顿公学，很多教育方式，是让孩子吃一些苦头。这个是有一些道理的。中国孩子本身学习就是吃苦头。所以未必需要向西方那样搞。

学习达到高水平，其实是很辛苦的。我大热天整天讲课，写东西，有时候汗流浃背。但是依然乐此不疲。还是要让自己劳起来。。汗出来，过后是一种特别的满足和充实。太安逸，有时候未必觉得很幸福。这个将来我们有机会再深化。孩子们也想想。

前段时间没有讲课，感觉很安逸。但并不觉得舒服。后来改成一周三次，这样就舒服了。做到了劳，同时又没有过劳。过于劳累不好，太安逸也不好。过犹不及。辛劳vs安逸，这个可以是一个代码。辛劳并非都是不好的。安逸也并非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