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杜甫和李白的确有个难点,就是如何理解他们情感的复杂性。而他们情感的复杂性又是来源于现实的复杂性。
你看杜甫一会儿在干谒诗里把对方捧上天,一会儿说自己是“独耻事干谒”;一会儿是“葵藿倾太阳,物性固莫夺”,一会儿是“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你再看李白,一会儿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一会儿又是“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既然内心最深处的渴望都是建功立业,以此实现人生价值,曾经都已经到皇帝身边的他们,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在皇帝身边的机会?难道他们不明白摧眉折腰事权贵可能就是实现他们的青云之志的必经之路?既要人格独立,又要建功立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吗?这不是他们个人的问题,这是几千年来困扰无数人的问题。这个问题的无解恰恰导致了人生的某种悲剧性。他们的诗之所以能打动无数后世者不单单是靠他们的文学才华,也是因为无数人从他们那里找到共鸣。
如果说追求人格独立是一种美德,那忍辱负重呢?忍辱负重不也是美德吗?卧薪尝胆的勾践,胯下匍匐的韩信,含垢忍辱的程婴,他们不也世世代代被人们所称颂吗?电视剧《狂飙》里安欣质问安长林:“升官对你们就那么重要?” 安长林的回答令我印象深刻:“官职不重要,重要的是权利。有更大的权利就能做更多的事情。” 既能抵得住诱惑,不随波逐流,又能保持人间清醒,该隐忍的时候隐忍,保住命,保住权利,然后时机成熟时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是一种看惯了血的教训之后总结出来的人生智慧。是的,隐忍,有的时候隐忍也很重要。项羽不能忍,所以他自刎了。所以也就没有后来了。刘邦能忍,所以可以暂时偏安一隅,待时机成熟后赢得天下。忍与不忍,到底孰对孰错?依我看,关键是这个忍是否值得。但这恐怕也是事后诸葛亮。那个期待中的时机如果永远不来怎么办?如果从结果来判断值不值得,那当初谁又知道未来的结果?所以,最后恐怕要归结于你认为它值不值得。如果你相信它值得,那么就在隐忍中坚守自己的信念,不改初心,以防自己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也很难,想想就很难。
这个话题对我来说太有挑战性了,分享自己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请大家原谅我的语无伦次吧。